第四十章 竭尽全力（1 / 1）

第四十章竭尽全力

蒙县一中为了迎接省规范化验收，决定举行一次春季田径运动会。

在应试教育下，学校已经好多年没有举行过运动会了。按照“省规范”的要求，每年至少举行一次运动会，校长办公室责成体育组：要按照运动会的规程，“补齐”运动会的次数──即造一些假的运动会秩序册，以便忽悠省验收组。其实，如果验收组稍稍调查一下，这些假的东西都会现出原形。然而，学校接待组还有后招，按照潜规则，只要让验收组的同志吃好，喝好，再送些高品质的纪念品，就没有人跟你太较真，验收也随之会变为走过场。但如果你连一点运动会的痕迹也没有，一次真的也没有，那人家验收组就无法跟你一起打马虎眼了，只好向省教育厅如实汇报。有句顺口溜说得好，村骗乡，乡骗县，全国在骗国务院。你不造假，你就不合格，你就不规范，你就没有政绩，你就无法在社会上生存。上行下效，不要以为只有你们领导干部会弄虚作假，我们商人更会造假，不说别的，即使是人要咽到肚里的东西，如药品，食用油，酒，饮料，奶制品，糕点，谷物，肉制品，食用菌类，这些均可以造假，只要能赚大钱，我管你吃下去是死还是活！

也许有人说，高考是我们社会最后一片净土，真是这样么？前些天，班主任刘老师把何瑞丽叫到一边，告诉她：临县有人愿出五千元，找替他女儿考大学的人选，如果能考上重点，还要再加五千，即使什么也没有考上，那五千元也不再退了，问何瑞丽是否愿意接这个活？

何瑞丽马上回应：“对不起，刘老师，我这人天生胆小，让我一个人去外县，还没等考试，就会吓趴窝的，还怎么替人家考试？”

刘老师马上向她解释──人家那边早就打通了关系，安全绝对不是问题，我敢打保票，不会出任何事！再说，这事儿不仅能得到可观的收入，也是下一年参加高考的一次预演嘛，提前锻炼一下肯定有好处！

五千元甚至一万元，对何瑞丽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，但何瑞丽历来对弄虚作假的人和事深恶痛绝，不管刘老师怎样忽悠，何瑞丽始终没有点头。

刘恩太非常失望。原来，这件事还有个背后秘密，何瑞丽并不清楚──如果作为全年级第一名的何瑞丽肯去替考，刘老师同样可以获取五千元中介费。

无奈，刘老师又找陆艳萍商量，问她是否愿意去，当然价格有所下调，答应给陆艳萍两千元。陆艳萍家庭条件不错，两千元对她并无太大吸引力，但她看重这里面的锻炼价值，主要还是不愿意得罪班主任，便愉快地答应了刘老师的请求。为此，仅陆艳萍一人，刘老师便顺利得到两千元的额外收入，据说还有几个男生也同意到外县去当“枪手”。所以，这几年，高二班主任绝对是个“流油”的美差。

到高三年级，预备党员，省、市优干或者省、市三好的指标，每班都可以分到其中之一，从这次找替考中，刘老师在心中已在掂量，那唯一的指标到底应该给谁才更合适。

何瑞丽也觉得当面让班主任下不来台，有些对不起刘老师，便想找机会弥补一下。恰好，学校举行春季运动会，何瑞丽愿意为班级争光，便率先报了名。虽然男生的名额已经报够，但女生中除了何瑞丽报名外，还差两人，刘老师动员了几次，再没人愿意报名。刘老师急得抓耳挠腮，因为这次运动会与量管挂钩，名额报不满肯定要扣量管分，总分名次靠前，还要加量管分，并且分数很可观。因此，这次运动会对本月的班主任津贴的档次有决定性意义，对能否当选这一学年的优秀班主任，师德标兵等也会有重大影响。正当刘老师一筹莫展之时，没曾想，在何瑞丽劝说下，有两个女生终于答应在运动会上报项目，这令刘老师喜出望外。

何瑞丽所报项目都属于中长跑，一个是女子三千，另一个是女子五千，后一项是何瑞丽的强项。两天连续跑两个中长跑项目，即使一个专业运动员，也不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。对于何瑞丽在运动会上的报项，陆宇瑞提出异议，他建议其中一项可以采取中途退出的策略，以便能全力以赴夺取另一项的好名次，他的这个建议当场被何瑞丽否决了。她说：“老师，我这次不想听你的。在我的字典里，还没收录‘半途而废’这条成语！”

蒙县一中的这次运动会办得还算隆重，开幕前专门找了某庆典公司为校园营造气氛。校园主干道上就有三个气模拱门，操场北面主席台上，两个气模金象分列东西两边，很有气势，中间摆放着巨幅宣传画，上面体育健儿英姿飒爽，非常给力。体育场上空还飘着八个大彩球，彩球下挂着催人奋进的标语彩带，还有个礼炮车躲在东北角待命。

为使开幕式热闹，学校又专门到实验小学请来军乐队，花束方队和腰鼓方队，高一高二两个年级七十二个班按指定位置把操场围了个严严实实，水泄不通，东关一些娘儿们也带着孩子来凑热闹。由于高三学习任务重，就没有让他们参加这次运动会，他们的任务是正常上课。

陆宇瑞被安排为铅球裁判员。大会裁判长由高二体育组组长严耀东担任，严耀东高看研究生一眼，安排陆宇瑞代表裁判员宣誓。巧合的是，严老师昨天偏巧碰到三十三班班主任刘老师，便安排他找三十三班一个朗读比较好的学生代表运动员宣誓。刘老师没用思考，直接找了何瑞丽，这次何瑞丽没有再向班主任说“不”。开幕式上，陆宇瑞和何瑞丽要分别代表裁判员和运动员宣读誓词。大会的这种安排，陆宇瑞和何瑞丽两人事先并没有沟通。

上午八点整，校长尹爱民宣布：“蒙县一中第十八届春季运动会开幕！”

校长话音未落，无数气球被放飞，震耳欲聋的礼炮声把飞来峰的小鸟们吓得无处藏身。跑道外的人们都用两手捂着耳朵，抬头看主席台的上空，气球渐渐随风飞去，不知落向何方。突然，锣鼓齐鸣，观众的目光全部被吸引到操场内。跑道上，实小的三个方队打头阵，一中的红旗方队押后，中间是运动员和裁判员，浩浩荡荡，绕场一周。

当何瑞丽代表运动员上台宣誓时，陆宇瑞有些吃惊。宣誓后的何瑞丽正往台下走，突然听到主持人口中的“陆宇瑞”，身子猛然晃了一下。几千人的目光一齐转向她，把她羞得无地自容，硬撑着才回到运动员队伍中。

这安排太诡异了，一时间，在蒙县一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老师和同学们都在议论，这是组织者有意的安排还是纯属巧合？怎么这么巧，有师生恋嫌疑的两个人，竟一前一后在全校公众面前亮相！当天中午，贴吧上就冒出《三见师生恋》的贴子，何瑞丽在东方旅馆住宿的事情被人披露，好在这贴子只保留了一个多小时，就被管理员删除了。

下午，陆宇瑞身在铅球场地，心牵塑胶跑道，时刻关注着何瑞丽的项目。何瑞丽虽然没有放弃三千米，但她最终还是按照老师的意思，有所保留，她轻松取得了高二女子组三千米第五名。她知道，真正的考验应该在明天下午，第二个项目，她要竭尽全力。当晚，陆宇瑞找到苗婉莹，嘱咐她，在女子五千米开赛后，要时刻注意保护丽丽的安全。苗婉莹向老师保证，她明天下午一定会保护好丽丽姐。

八日下午三点半，高二女子组五千米竞赛开始了。参赛人数只有九个，跑了几圈后，有三个女孩放弃了，只有六个女孩一直在坚持。陆宇瑞一面为铅球运动员量成绩，一面看着跑道上的何瑞丽。陆宇瑞心里十分不安，因为他了解何瑞丽的性格，对于认定的事，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到极致。果不其所料，何瑞丽就是个拼命三郎，打从发令枪响起，她就一直跑在最前面，根本不懂得分配体力，只知道一味的领跑。其他女孩都懂得跟随战术，特别是二十一班姓梁的那位女生，实力不凡，一直跟在何瑞丽后面不远处。

“何瑞丽加油……”

“梁娅加油……”

三十三班和二十一班的同学们都拼命为本班的运动员加油。十圈过后，前两名已经没有悬念，何瑞丽和梁娅已经把其他四个人远远甩在后面。最后一圈，听到铃声提示，梁娅突然发力，超过何瑞丽，直奔终点线而去。何瑞丽哪肯人后，煮熟的鸭子岂能让它飞走！她紧跑几步又超越梁娅……

何瑞丽距离终点线越来越近。

“快！快……追上她！追上她……”二十一班很多学生的嗓子都要喊哑了，其他班级受其感染，也都为梁娅加油。这是人性的一大特点，大都喜欢看后来居上的好戏。三十三班的拉拉队寡不敌众，处于下风。何瑞丽咬紧牙关，坚守着必胜的信念，向前，再向前……

两个女孩几乎同时撞线。

最终，观众的叫喊声没能帮到比何瑞丽身体素质更好的梁娅，她比第一名仅仅晚了0.1秒，屈居亚军。但她没有遗憾，因为她看到那位冠军脸色苍白，被一个女孩驾着，在草坪里呕吐不止。梁娅聊以自慰，心里说：其实得个亚军也挺不错的，我不会像她那样傻，下了场地吐黄水！

陆宇瑞一直关注着跑道上的这一切，他并不知道是谁最后得了冠军，当远远看到何瑞丽在那儿呕吐时，心疼得快要裂了，他突然跳了起来。

“陆主任，快量呀，你怎么了？”另一个铅球裁判员感到莫名其妙。

“对不起，朴老师，你先找个同学帮帮忙！”

陆宇瑞还没等人家回应，便斜刺里向五千米终点处跑去，一杆飞来的标枪刺到了他。陆宇瑞“哎呀”一声，扑倒在地……

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