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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母亲(1 / 1)

陆宇瑞从路口下车,还需步行一小段路,才能到自己家。虽然他是村里第一个研究生,但他没有一点“衣锦还乡”的感觉,有的倒是“虎落平川”的心情。他的研究生同学工作找得都比他好,最差的也去了省城,更多的是去了北京,上海,深圳这样的大城市。他们个个都成双入对,享受着甜蜜的爱情,只有他形单影只,窝窝囊囊到小县城当了一名中学教师。当然,陆宇瑞初来蒙县时,也曾风光一时: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亲自接见了他,并郑重向他承诺,直接聘他为一级中学教师,享受副科级待遇,若干得好,一年后再给个省级优秀教师荣誉,并提拔为教务处副主任等。但是,这一切世俗的东西都不是陆宇瑞想要的,他心心念念的是到大学当一名教授,成为知名学者是他今生最大的梦想。

应该说,陆宇瑞是一个有偏才的学生。他六岁上一年级,从小学到高中,他的语文一直是年级第一名,初二以后,数学也成了尖子。但他偏科比较严重,英语一般,理、化、生也不突出。高考时,他数学差点满分,语文也考了全县最高分,但英语、理综都不甚理想,总分刚进一本分数线,只得报考了本省的烟青师范大学数学系。大四那年他又报考了本校的研究生,以数学专业满分的成绩被录取。

陆宇瑞从大三开始对基础数学的某个分支产生了兴趣,研究生的方向就是这个分支。在读研的三年里,他畅游在数学科学的海洋里,如鱼得水。但在社会生活方面,他却懵懵懂懂,像个天真的少年。同学们背后议论,说陆宇瑞这家伙的情商肯定在及格线以下。有一次,他的导师邀他到家里吃饭,还让女儿陪着,有意让爱女与爱徒交往。但这位数学天才一点也不懂风情,一句主动的话也没有,女孩问一句,他答一句,并且很简短,一直没有正眼看女孩。事后女孩对爸爸的爱徒颇有微词,导师只好打消了把爱徒升格为女婿的念想。

但老教授仍一如既往地喜欢他的爱徒,把自己一生的成果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,并对他寄予厚望。但这孩子不争气,因为英语的限制,在报考博士生时败下阵来。

陆宇瑞的家在陆楼村西北角,西边有个小水塘,小水塘西边就是杜家铺子村,北面是于甸子村,他家恰好处于三个村庄的交界处,不熟悉的还以为这里是同一个村子。三个村子加在一起也不过七百多口人,外村人称他们这里为“陆于杜”。“陆于杜”北面不到一华里有两个紧挨着的小村子,分别叫柳堡和王庙,连同东南方向的何塘,这六个自然村一直为一个整体单元──人民公社化时期,它们统称为杜家铺子大队,改革开放后改为杜家铺子村。因此,陆宇瑞和何瑞丽虽然名义上在同一个村,但并不在同一个自然村。

陆宇瑞上面有过五个姐姐,第二个和第四个不幸夭折了,成活的有三个。母亲三十八岁上才生了他这个“宝贝疙瘩”,好在那时候农村的计划生育才刚刚兴起。八年后,朱河香又给陆宇瑞添了个妹妹,第二天娘告诉陆宇瑞,妹妹刚生下来,就被三姑家抱走了。因为添他妹妹时,陆宇瑞正在梦乡,所以他从没见过妹妹一眼,对妹妹没有任何概念。后来三姑一家去了澳洲定居,陆宇瑞想见妹妹一眼,恐怕很难了。

陆宇瑞的父亲陆汝河属马的,今年六十一岁,比妻子小一岁,初中文化。陆汝河从二十岁就开始在生产队当会计,一口气干了近三十年,将要“知天命”时才退下来,开始经营他承包的一大片苹果园。当时,苹果树刚刚到了盛产果实的年份,但由于管理不善,一年下来,他们队的果园很少有收入,村民们怨声载道,有人提出砍掉所有的苹果树,还有人建议把果树分给各家各户。村长经慎重考虑后,决定承包出去,但没有人愿意接这只烫手的山芋,陆汝河却勇敢地接了下来,与村里签下了十五年到期的合同。合同规定,无论收成如何,他每年必须按时向村里上缴三万元承包费,否则,立即终止合同,并罚款五万元。当会计时,陆汝河就兼任着村里的果园技术员,他的剪枝技术全是自学的。承包果园后,他买了两条大狼狗,又自造了**,还围绕果园种上了一圈带刺的花椒树,花椒树外又围上了铁丝网。承包第一年,他交完承包费,刨去成本,纯收入竟达到一万元,这下子让好多人红了眼。但让人眼红的还在后面──随着物价上涨,苹果价格也水涨船高,再加上花椒树的收入,果园的收入逐年上升,去年,这个果园的纯收入已经达到八万多元。由于三个女儿都出了阁,自己也上了年纪,陆汝河前年收了两个徒弟给他做帮手。十年下来,他家已经存款三十多万。前几年他们家还推倒旧房,盖起了新房。陆汝河顿顿二两酒,还经常弄个烧鸡,买块牛肉,熬个羊架,炖锅排骨,生活早已进入“小康”。

陆宇瑞来到自己家的大门前。大门是他上大二的时候盖好的,论阔绰在十里八乡肯定数得着。陆宇瑞敲门,并高声喊着:“娘,我回来了!”

“哎──门没插着,快进来吧!”

娘一边应着儿子的话,一面颤巍巍小跑着来门厅接儿子。陆宇瑞从没有叫过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,他一直按他们陆楼的风俗,称呼父母为“爹”、“娘”。

陆宇瑞的母亲闺名朱河香,属蛇的,小时候缠过脚,但赶上了解放,成为“小放脚”,但她的脚已经受到影响,比年轻女性的脚小得多。她高高的身材,慈眉善目,年轻时是个大美人。她为人谦和,待人诚挚,意志坚强,聪慧善良。朱河香十九岁嫁到陆楼,动作有些笨拙,针线活、厨艺都一般,庄稼活干得也不出色。但亲戚邻居都敬佩她,丈夫没跟她红过一次脸,三个女儿都亲近她,爱她,宝贝儿子更是从小就黏着她,并且非常孝顺她。无论读大学还是读研究生,儿子回家时总是捎给母亲最喜欢吃的柿饼、牛肉、哈密瓜。陆宇瑞昨天就买好了这几样东西,又给父亲买了他最喜欢吃的烧鸡,最喜欢喝的白酒。这次,陆宇瑞还给二老买了新衣服。看着儿子从县城带回来的大包小包,朱河香很开心,她让儿子赶快坐到沙发上休息。陆宇瑞先从包里掏出牛肉递到母亲手里,坐下来又给母亲揉腿,母亲关节不太好,是个老寒腿,陆宇瑞每次回家,总不忘给母亲揉腿、捶腿。母亲知道儿子最爱吃水饺,早就调好了馅。朱河香揪了一块烧牛肉,填到嘴里,就忙着准备和面包饺子。

朱河香刚结婚时,在做饭方面,没少受到婆婆的责难。分家后,他们家做饭,开始是丈夫陆汝河,后来变为三个女儿。如今,三个女儿都出了嫁,丈夫又整天忙果园和地里的活,因此,朱河香到了花甲之年,才认真练起做饭的本事。还不错,包饺子,擀面条,炒菜,蒸馍等各样厨艺她都能做了,虽然水平一般,但总可以将就。

朱河香和儿子开始一起包水饺。朱河香擀着饺子皮,突然想起了大心事。

“小孩儿,处对象的事有眉目了吗?不然,干脆让你三姐介绍个吧!”朱河香从没叫过陆宇瑞的大名,二十多年都称儿子为“小孩儿”或“孩儿”。

“不用了……娘,我已经……”

“已经有了吗?干啥工作的,上的哪个大学?”朱河香喜上眉梢,使她高兴的是,儿子也终于会谈恋爱了。

“八字还没一撇呢,以后……”陆宇瑞欲言又止,他堂堂一个研究生,喜欢上一个小他八岁的高一学生,娘能同意吗?再说,何瑞丽──天仙似的一个少女,会喜欢一个叔叔辈的大龄青年吗?一阵郁闷的情绪涌向陆宇瑞心头。

母亲以为儿子害羞了,也就不再追问,她说:“孩儿,到过年你能把媳妇给娘领家来看看吗?娘都快吃肉的人了,还没应上婆婆,心里真不是滋味!”

“娘,你吃肉不是还得几年吗?”

“不就三年吗?我今年都六十三了!”

蒙县农村有个“六十六,吃块肉”的风俗,每到这一年的正月初六,亲戚们就要为六十六岁的老人送来一块猪肉表示祝贺。农村人说年龄总习惯按“虚岁”计算,她今年其实是六十二周岁。

陆宇瑞看了母亲一眼,见母亲揉着眼,觉得可怜见的,就在心里自责起来。

母子俩刚包完水饺,陆汝河也恰好进了家门。自从苹果卖完以后,陆汝河就一心扑在一亩多的棉花上。父子俩相见后只是“嘿嘿”笑一下,陆宇瑞叫声“爹”,陆汝河应一声就算是打了招呼,爷儿俩平时很少说话。陆宇瑞拿出烧鸡和酒,陆汝河的嘴马上咧开了。

陆汝河自斟自饮,品口酒再撕块烧鸡,吃得津津有味,他知道儿子从来滴酒不沾,所以并没有跟儿子对饮。朱河香煮好了水饺,陆宇瑞先端给父亲一碗,再端给母亲。朱河香知道儿子喜欢吃糖馅的水饺,便满锅找起来。

“不用专门找了,”陆宇瑞有些不好意思,“娘,肉馅的水饺我也爱吃。”

午饭后,陆宇瑞对母亲说,他也想到棉花地去,帮爹去拾棉花。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,她说:“那点活儿还不够你爹自己干的,吃饭后我还得跟你说话拉呱呢!”陆汝河也不同意儿子下地干活。他说自己下地纯粹是玩,其实棉花开的并不多。陆宇瑞拗不过二老,只好作罢。

陆汝河离开家门后,陆宇瑞与娘开始拉家常。亲戚的,领居的,周围村里的新鲜事,只要是朱河香知道的,她都乐意与儿子分享。每件事,她都说得绘声绘色,陆宇瑞也听得津津有味,还不时陪着母亲哈哈大笑;同样的,陆宇瑞也把他听到,见到,在网上看到的稀奇古怪的事讲给母亲听。

后来,娘儿俩回忆起了陆宇瑞的童年。陆宇瑞问:“娘,有一件事,不知道您是不是还记得?”

“什么事?孩儿,快告诉娘!”

“我小时候,您是否对我说过,‘别跟女孩家玩儿,否则会长白头发。’?”

“好像说过,你忘了,咱那个邻居小红是个小夜叉,我怕你吃她的亏,不让你跟她玩,才那样哄你的。”

“啊,原来是这么个原因?您这句话成了我的心病,我从小就养成了不正眼看女孩的习惯。”

“哎呦,是我害了你了!孩子,是我自己害自己这么晚当不上婆婆的,我活该!”朱河香自责地扭起自己的嘴,陆宇瑞忙拉住了母亲的手。

“谢谢您,娘,要是我早谈恋爱,就不会喜欢上她了……”

“她叫什么名儿,家在哪儿,模样俊不俊?”

“娘,您还是先说说对儿媳的要求吧!”

“能有啥要求……只要你们两个对眼就行!”母亲想了想,笑着说,“当然,要找个心眼好的,最要紧的是要挑个屁股大的,老辈人说,屁股大的会生养;另外,学问大的好,学问大的跟你有呱子拉;要是比你小两岁倒不错,大点也行,你看,我比你爹不是也大一岁么?那也不能大过多,最好别超过三岁,常言说,女大三,抱金砖,女大五,老来苦;另外,小孩,我得提醒你,你可千万不能挑个二婚头,咱堂堂一研究生,可不要那二水货!”

陆宇瑞听了母亲的话,觉得母亲选儿媳的标准并不低,他现在当然还不能给母亲提那个“八字还没一撇”的事情。

“娘,我会按您的标准找媳妇的,不过──”陆宇瑞停顿了一下,怯怯地问:“如果将来我领来一个小我八岁的女孩儿,您会喜欢吗?”

“别给娘闹着玩儿了!”朱河香顿时严肃起来,“你领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儿,难不成给娘找个孙女么?”说完,娘嗔怪地笑起来。陆宇瑞随着娘干笑了一下,再不敢说什么了。

晚上,陆宇瑞帮母亲洗了脚。每次回家,他都会在第一个晚上做这件事情。

夜深了,陆宇瑞回到自己的房间,开始给何瑞丽写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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