勉力捡起曹纯的铁枪,这丈二的长枪入手冰寒,重有六十余斤,跪地的小白踉跄着站起,摇晃晃挨到我身前,把喷着白沫的嘴在我的身上乱拱,那眼里分明是一种恋恋之色。
“走。”我用手扯了扯缰绳,然后转身要走,身后小白却木然不动,反而又跪了下来,嘴中一阵低鸣,那意思很明显,是要驼上我它才会走。
曹军的呐喊声就在后面不到两里的地方,在更远的地方,大地微颤的轰鸣声隐隐传来,那是只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才能造成的震撼。
怀里的阿斗突然扭动了两下,迷朦中的我有些清醒了,顾不得再心疼爱马。
跑出四五里,曹军已经渐渐赶上,小白的身上是滚滚流淌的汗水,脊背一直在抽搐,但是它已经不能向往日那样急速奔跑,眼看着数百曹兵缀着我们的身影就冲了过来。
我听到曹军一直在身后吵吵着什么,但当时的我已经听不清了,身体伏在马鞍桥上,铁枪被我斜拖在马鞍之侧,只是为了要防曹军射箭,然而这支曹军并没有射箭,从距离数百步追到数十步,又从数十步追到身后都能听到他们的呼吸,却总没有人追射我。
“他已经昏迷了,抓活的,肯定是大功一件。”脑后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,我突的一咬牙关,勉强提起精神,返手就是一枪。
“呀!”那说话的曹军一声惊呼,似乎努力的扭腰躲闪了,这一枪就要刺空。
前面已经能看见当阳桥,只要杀退这支曹军,再往前就有他接应,如果不能杀退这支曹军,我这整天的奋斗搏杀就将功亏一篑,阿斗将回不到刘备身边,豫州军将承受巨大的打击,无数人的牺牲岂不是都白费了。
冷汗在我额头密布,我猛的扭转身,双臂旋舞,硬生生的将枪尖拖动,那曹将马快,被我突然一吓,马就跑到了我的身侧,这是我才看到他的大斧,和一张似乎熟悉的脸。
后背传来撕裂的疼痛,该死的伤口又迸开了,巨疼中力量仿佛又回到了我身上,沉重的铁枪仿佛又变得轻灵,钟缙的大斧刚刚横起,尚未来得及发力,就被我一枪刺中斧面荡了开去,长枪借势直冲他的腰肋。
钟缙惨叫着倒栽下马,身后传来一声悲呼:“大哥。贼子尔敢?”那一定是钟绅了,当日在七峰山,这两位兄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,虽然时隔大半年,我还记得那钟绅使的是一杆长戟。
钟缙被我刺倒完全是因为没有防备,他们追踪了我那么远,应该早已确定了处于半昏迷中,若是他全神戒备,此时的我还能否杀死他真不好说,现在的问题是,还有一个钟绅,因为钟缙中枪而暴怒的钟绅。
“贼子纳命来。”急促的蹄声瞬间再次加速,一缕寒风如长空电闪直扑我的后心,杀钟缙之时我的身体已经左侧,这让我把后背完全空出来让给了钟绅的大戟。
血飞……
体寒……
生死之间……
我的身体猛的拧转,那狂暴的一戟自我肋旁刺空,枝刃在衣甲上刮擦,似乎刚好被我让过,居然并没有受伤。侧头相望着一双血红的眼睛,想也不想的,青杠剑再次出手,那近在眼前的大好头颅突然间飞了起来。
曹军愕然止步,小白发力狂奔,夕阳下,张飞在桥上萧索的身影越发的清晰,那健硕的黑马,那一身的黑甲,丈八的长矛,近在眼前,远在天边,身后怎么又响起了滚滚的喊杀声,一股股冲天的危险气息似乎越来越近。
我仿佛看见了张飞愕然惊诧的脸,想要伸手触摸,却什么也没摸到。
当阳桥头,小白突然踉跄止步,我猛的从马背上跌落,想到怀里的阿斗,我努力的把身体蜷缩起来,可不能跌坏了他。
张飞在喊叫着什么,声音嗡嗡的吵得人心烦,我不想听这让人烦躁的声音,我只想睡觉,曹军什么的,都交给张飞去对付吧,他在这桥头守候了一整天,不就是为了要和曹军厮杀么。
小白的脸就在我眼前,朦胧中我看到它口鼻中鲜血流淌,但是它的神态安详,似乎并没有痛苦,这追随了我好几年的伙伴,立下了无数的赫赫战功,它太累了,终于可以休息了。
我终于没有死,当我醒来的时候,人已经在汉水的一条楼船之上,刘备、关羽、张飞、诸葛亮等好多人都在船舱中,看到我醒来,他们的脸上如释重负。
后来我听说,在我昏迷的几天里,发生了好些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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