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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何处寄残躯 三(1 / 1)



“东南形胜,三吴都会,钱塘自古繁华。烟柳画桥,风帘翠幕,参差十万人家。云树绕堤沙。怒涛卷霜雪,天堑无涯。”江南文风雅致,柳永这阙《望海潮》一出,有井水处尽皆传唱。

四个月以来,以方腊为首的明教起义军也正如“怒涛卷霜雪”般席卷着江南大地,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让帝国枢密院恼羞成怒,它打乱了所有的预定军事部署,帝国不得不把已准备进军辽国的军队调往东南……

宣和三年(1121年)正月,徽宗被迫宣布取消伐辽,枢密院的最高首脑童贯任统帅,他的爱将、西北军事世家“刘家”的将领——殿前副都指挥使刘延庆充宣抚司都统制,担任讨伐军的前敌总指挥。

一队队明教士卒排列整齐,一色白衣红巾,在钱塘江的怒涛声中,他们缓缓向前移动,也如波浪般起伏;前排的明教武士都身着铁甲,手持竹矛,似地上突然长出一座枪的树林,接着是弓箭手,一簇簇尖头斜指向天空,两翼是拿着朴刀的迅捷轻兵,象两支蟹钳伺机而动……

“良臣,你如何看?”刘延庆的前锋大将王渊皱着眉头,盯着对面列阵的明教军队和他们身后的坞堡。“大人,方腊部众悍勇,又士气正盛,若与之短兵相接,恐胜负在五五之数。”韩世忠恭敬地回答着自己的上级。

“五五之数?”王渊笑了笑,“恐敌胜面更大才是。我军乃是先锋,若不在这杭州城外取一立足之地,刘都统制大军到来如何施展?我明此理,敌当然亦明此理,只是料不到方七佛有此见识,居然趁我立足未稳,尽出精锐围攻我部。”

“也不见得贼人有多大见识。”韩世忠轻蔑地说道:“贼人夺占这东南形胜、两浙路首府杭州城后,若北上抢占江宁,控扼长江天险抗击官军渡江,那才教我辈棘手;岂料他却主力南下,先后去攻占婺州、衢州、处州等地,贼人见识可见一斑。以世忠看,贼人败局已定!”

“哦,良臣有此见识,请试道来。”王渊眯起了眼睛,显然是对这个以武艺高强闻名全军的小将有这样的见识十分高兴。

韩世忠沉吟了一下:“贼人虽声势浩大,却多为未经训练之徒;闻得方腊部曲曾进言北上夺占江宁,方腊亦有此意,然魔教各院互不统属,教众多不愿离本乡作战,方腊难违众意只得南下,可见贼人部勒不严,如此之师,既便百万有何可惧?再观我军,我军十五万汉蕃精兵本是预备伐辽,士马腾跃,虽是军令……军令尚佳。”他把下面的话咽了一半下去,接着道:“又有蕃落铁骑,鼎、澧等处长枪牌手助阵,贼人军器瓠陋,又不曾见得此种军汉,如何敌得?”

王渊哈哈大笑,随即板起脸对左右将校道:“虽是如此,须记着——现今贼人是我数倍,我已定下明日出战,若不能取胜,我等死无葬身之地!下令,用强弓射住阵角!良臣,你随我到后帐来……”将校们看着自己的长官带着这个新来的军官到后帐去了,呆了一会,只见韩世忠神色如常地一个人走了出来,都摸不着头脑,只好讪讪退下了。

第二天清晨,明教军营里正在用早饭,几日来官军不敢出阵,让明教战士们心都有些懈怠了,加上身后的钱塘据点还在自己手中,官军终究不能持久,连统领这支明教主力的明教清净院掌院使、先锋大将方七佛也有些放松了。

突然,在钱塘江飘来的晨雾中,一队轻骑悄没声地直冲进来,他们也不呐喊,在当先一个挥舞着铁槊的军官带领下,好象是一下子从营门前地下钻出来的。那领头军官手中的铁槊上下翻飞,如闪电戳倒了守门的明教士兵们,身后的骑兵一阵砍杀,随他冲进了军营。

军营里的明教军兵猝不及防,在这伙凶悍的骑兵马蹄下不知踏翻了多少,江南天气暖湿,军营内大多是茅草木头搭建营房,不时被骑兵抛出的铁挝勾倒,营内一片大乱。韩世忠头戴镔铁盔、脸罩凶神恶煞般的青铜面具,领着几个骑兵直奔最大的一顶帐篷而去,他出手极快,路上遇到的明教军兵无不在他槊下身亡。

待快到帐前,他从面具里瞧见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身穿重铠的明教将士,韩世忠微一思索,下令道:“转回去!”他勒转马头,轻轻取出弓箭,转瞬间连珠射出十多箭,不顾而去。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惨叫和惊呼,韩世忠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,他的臂力可以挽三百斤强弓(约合一百六十公斤),这样的距离谁也想不到他会发箭,看来有几个明教将领要倒霉了。

横冲直撞了一阵,韩世忠见明教士卒渐渐汇集起来,一声呼哨,每个骑兵都从马鞍旁的革囊里取出两个黑乎乎的圆球,燃起火折,点着了长长的药捻,朝四处抛去。一些圆球落到人群中后“轰”地炸开,先是射出三支六棱利刃、紧接着又射出八枚铁蒺藜,人群顿时倒了一片;有圆球的落在粮草堆上,在喷出火焰的同时还冒出滚滚黄烟,闻到的人立刻口鼻流血,刚刚有点秩序的军营顿时又混乱起来。

趁这混乱,韩世忠他们冲出明教军营,在营前一箭远的地方停下马来。韩世忠摘下青铜面具,忽闪忽闪地扇着脸上的汗珠,看着营内的混乱局面,他和骑兵们不禁大笑起来。

“我当明教是什么三头六臂,原来不过如此!”韩世忠大声嚷嚷道,骑兵们笑得更厉害了,这时军营寨墙上站起些明教教众,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,大声骂道:“突施偷袭,算得什么好汉,有……”话未讲完,只见他一个倒栽葱掉下寨墙,喉咙上插了一支狼牙利箭。

韩世忠慢悠悠把弓放进弓袋,在骑兵们喝彩声中,寨墙上的明教士卒们骇然地缩回了脑袋。

这次袭击的是方七佛在钱塘坞堡的前军军营,韩世忠估摸着,这时候其他几个环绕坞堡的军营应该已经得知了消息,他片腿下马,把铁槊往地上一插,对着明教军营就地撒起尿来,看到这情景骑兵们也纷纷轰笑着下马,学起自己长官的样子来。

“呜”、“呜”的号角声在周围响起,军营里也响起沉重密集的脚步声。韩世忠却好象根本没听见,反动朝自己的坐骑抽了一鞭,那匹马吃不住疼向来的方向奔去,后面跟着骑兵们的战马。

韩世忠骈指大骂:“老爷现今只剩两条精腿,明教的贼子又能把老爷怎么样?一群小娘养的杀才!早晚碎割了的贱人!”

明教军队终于被激怒了,一群群的明教好手领头冲出营门,身后是大批士兵,由于个个怒不可遏,他们没有排成阵势,只是一窝蜂地向这些没了坐骑的宋军骑兵冲来。韩世忠他们这才觉得不妙,扭头跑去,不时有跑得急了的骑兵把头盔、金银扔下。韩世忠还算冷静,时而回头射倒几个追在前头的追兵。

追了几里,各个营的明教军队汇集起来,象股洪水赶着韩世忠这一百来人。蓦地,在离追兵数百步之外,立起了一排排手持强弩的官军,一声号令下,弩箭如飞蝗般射来,明教军象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倒下;接着,十几支镞如大斧的巨箭飞来,呼啸着在人群中劈开一条血路,这是从一座座大床样的重型远程武器——床子弩中射出的。

帝国部队武器大大领先于明教军队的优势此刻体现了出来,在这样的距离,明教军根本没有一样远程武器可以还击,加上韩世忠带领的一班军中神射手专射明教将领,明教军队开始溃散。站在一座木楼了望战场的王渊抓住时机挥动令旗,一队队西北铁骑冲进明教军的人群,开始屠杀。

当溃败的明教军奔近军营时,面对他们的是正燃着滚滚浓烟的营寨,和坞堡上树起的“王”字军旗,一批批手持神臂弓的强悍官军毫不留情地把利箭倾泻到他们身上……

帝国征伐军有了杭州城外的立脚点。

旬日后,帝国大军云集杭州城外,与方七佛指挥的明教主力展开决战。在这场殊死博杀中,韩世忠又立大功:他率领二千精兵埋伏在杭州北关堰,当明教军与官军激战时,他突然率军从后杀入战阵,所向披靡,导致明教主力惨败。

战后,对韩世忠大为惊叹的王渊不由得感叹道:“真万人敌也!”从此不敢以他的上级自居,而以友相待。

此役明教元气大伤,此后,兵力分散的明教屡战不利,帝国各路军队逐渐逼近了明教的大本营——睦州清溪帮源峒。

也就在这时,宋江带着他的兄弟们来到了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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