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凝才貌双全、莲香乖巧温婉。
身处两女身旁,凌励只觉得四肢百骸舒爽无比、意兴飞扬,更加卖弄起自己的本事,说起西洋画的基本概念来,真个是口若悬河、滔滔不绝。两女只听得双眼发直,一副崇拜到五体投地的模样。
时间真他娘的不是东西!你越高兴,它跑得越快;你越痛苦,它越是慢腾腾的半天不挪窝。
转眼间,天色已晚,紫凝须回暗香楼了。看着她和莲香话别,凌励不禁想到这一个晚上,她又将面对谁?遭遇什么?如此高贵纯洁的仙女般人物,偏生寄身于暗香楼!唉……
不得已啊,凌励还是得带着对紫凝的不舍和担心,送别了仙女。再怀着一丝惆怅、一丝希望、一丝按捺不住的冲动,去到巡抚府上拜访。
巡抚驻跸在观前街后的因果巷。作为统管一方军政的大员,巡抚气派的府第门口,站立的不是衙役而是军汉。
自古有言,“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。”
凌励也算见识过“可爱的同龄人、可敬的子弟兵”,今日见到这些挎刀持矛的军汉,也不太畏惧,只当他们如“子弟兵”一般亲切。大咧咧地走到为首的军汉面前,递上名刺拜帖。
那军汉扫视了凌励几眼,见他一身青衣官袍,显然是七品以下的芝麻官。乃哼了一声,侧身道:“大人可有投名状?”
“这……名刺和拜帖,不是……”凌励见那军汉骠悍而不屑的神色,隐隐感觉到不妙,却又不知道他所言为何?投名状?莫不是名刺嘛!何况昨夜已然跟巡抚大人相约,还要什么?
“投名状!”那军汉有些不耐烦了,不过眼前是个官儿,他也不敢太放肆,要是普通清吏小民,嘿嘿,估计已经推搡开了。
凌励暗暗跟那军汉比较了一下,脱了衣服也算肌肉男的他比那军汉高了半个头,也似乎要壮实一些。可惜,人家是左手把刀右手晃荡着名刺拜帖,来硬的?挨刀子吧你!
“军爷,下官凌励拜访巡抚大人,乃是昨夜……”
“你,您是凌大人?”那军汉脸色顿变,有点白痴地追问了一句,双目发呆看着凌励。他怎么能想到,巡抚大人交代下来的贵客翰林院博士,原来他娘的如此年轻?!原来以为,必然是个发须花白的老家伙呢!
“不敢,正是下官。”凌励不知就里,谦逊地长揖答道。
军汉猛地向后一跳,摆手道:“大人不可,不可!来啊,快去启禀大人,凌大人来了!”
声音刚落,军汉换上一副笑脸递还名刺,道:“凌大人,小的有眼不识泰山,还望大人海涵、海涵。大人,请!”
娘的,这也变化得太快一些了吧?
凌励嘀咕着跟随军汉步入巡抚府大门,绕过照壁后眼前豁然开朗。阔落的空间是一片青石铺就的平地,与常见的那种用湖石假山、湘竹花草构成的院落,情趣大相径庭,更加显得气度不凡。
巡抚就是巡抚,地方大员就是地方大员!
一道门,两道门,三道门……看来这许绍宗对自己的重视不如董其昌呢!凌励暗想,当初在华亭,董其昌这个尚书老大人可是在二门迎接的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许绍宗固然有点看重自己,却还没有达到某种程度。也就是说,可能这位大人对自己还不够亲热。
三道门后,就是许府内院正厅,厅堂前的台阶下正有几人凝立等候。
“呵呵,凌大人,老夫方才有些急事,有失远迎,失礼啦,失礼啦,请凌大人切勿见怪,请。”
黑暗中,凌励还未看的真切,就听到许绍宗的声音,定神一看,才把这位一身便服的大人与旁人区别开来。
凌励忙作揖道:“下官拜见巡抚大人,夜晚冒昧来访,心下惴惴,但愿没扰了大人才是。”
许绍宗“呵呵”一笑,很亲热地拉了凌励的手步入客厅,道:“凌大人勿需客气,你我一见如故,当以真心相交。来人,看茶!”
凌励心里说着,真心相交也得看品级看性子吧?呵呵,这位大人做出的样貌,还真容易让人忘记“有失远迎”的事情呢!小心,小心为上;谦恭,谦恭为佳!
分主客坐定,待下人上茶退出后,凌励掏出红封起身再拜,道:“巡抚大人,凌励冒昧前来,小小心意,万望大人赏面笑纳。”说着,双手将那一千两庄票奉上。
许绍宗作态道:“怎能如此?怎能如此?!凌大人,你我同朝为官,乃是为朝廷效力,何须如此呐!”
“大人,凌励年轻识浅,还需大人多多指点才是,凌励为官前并无功名,尚不敢自称晚生,故而羞于面见大人。今日,实是求告大人来的。”
“哦?凌大人有何事为难?”许绍宗得到了话题,自然就不再牵扯于那红封,乃做出关切的神色问道。
凌励斟酌了一下,还是觉得留一手为好,遂道:“大人,想必市面银价大跌,已然为大人所知了?”
许绍宗眉头微颤,显然没有想到凌励会以此作为话题。他身为巡抚,如今白银贬值厉害,市面震动,影响了南直隶江南四府的商业流通,哪里有不知道、不着急的道理呢?
凌励也不罗唆,简明扼要地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,不过只说了尤万松和自己,没有提及其它人。
许绍宗手扶花梨木椅臂,沉默了半晌才道:“凌大人所言,似乎尚为猜测,郑芝龙招安一事,事关重大,切不可私下妄自议论呢!纵然面下白银市价暴跌,但你我没有确实的证据,也无法弹劾于他。唉!凌大人抬升白银价格,稳定局面之议,可取,本官先行谢过。”
说着,许绍宗还像模像样地给凌励揖了一揖。
凌励心里有些犯糊涂,究竟这许绍宗有没有听懂自己这个送财童子的话?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?抑或这位大人果真是大明王朝难得的忠臣,一点都在意私利,只为朝廷利益,百姓利益着想?
不信,老子不信,打死老子都不信!
可是,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,又不能再去争辩解释些什么,只能转换话题,扯到一边去。所幸,刚才他留了心眼,没有把详细的计划和涉及的人事说出,否则,那可他娘的亏大了!
“大人所言极是,凌励还是太年轻,为人为事实在浅薄得紧,还望大人多多提点。”凌励保持着谦恭,一脸真诚地看着许绍宗,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。
许绍宗微笑摆手道:“凌大人不是衙门官员,却是画坛奇才,日后必然为一代宗师呢!本官对大人的超凡画技深为钦佩。昨日见董部院老大人的肖像,竟然如同老大人亲临眼前。呵呵,不知道凌大人倘若闲暇,能否为本官作一肖像呢?”
凌励忙再次起身,道:“大人,明日凌励即来为大人画像,不知妥否?”
“哈哈,如此甚好,甚好!明日正午,老夫公务完后在此宴请凌大人。凌大人,不可爽约哟。”说着,许绍宗端起茶碗重重地“哧溜”了一口。
凌励知道这个规矩,忙连声应承着告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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