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人趟过水上岸跑掉,而狄阿鸟依然静静地伫立着。
从他这儿往下游几里的河面不再太平,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竟多出大大小小的船只摆渡。船上坐着黑鸦鸦地人身,头颅之间的空隙还闪烁着星芒似的寒光。
他们相互也不说话,使得河面上响起哗哗的摇桨声和丝丝水浪扑打船舷声。
※※※
俘虏营中看管松懈,越来越多的俘虏丢弃拖累的盔甲,偷偷下到水里,渡河……逃生!也有不会水的在河水里蹲下,只露个头溜,走几里,从别处登岸!
但也有要杀回去的。
田云也没有逃,有点失神地听着他哥哥跟几个年轻的骑士商量什么。
黑夜到处回旋着暗流。然而火烧起来。
※※※
当朱汶汶和几名弟兄深一脚、浅一脚地跑来找狄阿鸟时,狄阿鸟站在河堤上,像是扎下根儿的失落杨柳。
朱汶汶收住慌乱,双眸微微闪动几下,再深深吸得几口空气,方温柔地呵责说:“你要这样站着么,站着就站着,可千万不能垮……”
狄阿鸟笑道:“你怕我垮下来?!”他回过头来,狡黠地说:“你是来要粮食的吧?”
朱汶汶的确是来要粮食的,随口问道:“你弟弟能抢回粮食吗?!”
她轻快地来到狄阿鸟身边,背后束起来的头发轻轻地飘动,像是长了马尾巴的燕子。
狄阿鸟能闻到她身上的足以勾人魂魄的暗香,忍不住揽住娇躯,用力将身躯挺直,伸出自己的胳膊示意她往前放眼,简短有力地说:“不能。”
朱汶汶有点吃惊,但还是用温和的口吻,不慌不忙地说:“噢!”
狄阿鸟轻声道:“看吧。看看你眼前是什么?”
朱汶汶往前一望,发觉几里内到处起火,不禁扶住狄阿鸟的身躯,手指缩到嘴巴边惊呼:“啊?!”
狄阿鸟揽着她说:“为了让你高兴,我弟弟放的焰火。”
这是焰火么?!
朱汶汶对他笨拙的欺骗伎俩无奈。
他们回到营地兜了不大会儿,碰到匆匆撤出来的狄阿孝。
狄阿孝进屋时见只有谢小婉和那公主在,刚要离开,被狄阿鸟叫进屋。
屋里,谢小婉早发现了狄阿鸟私藏的苹果,正因为狄阿鸟的消失,气急败坏地啃吃,而秦禾也得到她顺手塞来的一个,团来团去地玩。
狄阿鸟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。
他生怕秦禾会一口咬下去,老是心不在焉,竟然说:“把弟兄们都撤回来!”
现在狄阿鸟除了兵卒不足什么都不缺。
食物、马匹、兵器、箭枝、弓弩,都能武装上千人左右。
他们配发马匹、配发兵器、水囊、水壶、关中特有的干粮——锅盔,并配备马车,安置伤员,也清点了人数。清点人数得到的结果令人大掉眼睛:全军上下个个负伤。阵亡者竟然不足五人。
有位弟兄全身上下挂伤十一处,只有一处箭伤入肉半寸;而梁大壮受伤六处,三处刀伤都只碰破表皮,最重的是枪伤进肉小拇指宽,只有四分之一寸。
不管这一仗死伤多少官兵,也就是一开始遭遇时遇到些抵抗。
当时官兵队形松散,走马而过,一些步兵斜刀歪枪有机会捣弄两下,到后来,秦理一撤就败,成千人溃奔,使得别部人马从上到下都犯糊涂,他们目的是救援也好,跟风也好,陡然从堵截变成撒丫子,这才有这么小的伤亡。
此刻坐到狄阿鸟面前,头目们个个吹嘘:“这群官兵刀法平常,上阵拉稀,就是老子坐着不动让他砍,也砍不出一道白印儿?!”
狄阿鸟顺势把假当真,四处敲打头目,声色俱厉地大吼道:“虎将带兵,一仗不少一人——你们说你们是什么将吧?!怎么三天两头少弟兄呢?!”
说这话时,他还在盯着秦禾手里的苹果。
秦禾却以为狄阿鸟瞪的是自己,哪里会有吃苹果的欲望?她只求博格忘掉自己存在,不把伤亡仗算到自己头上,不想着法儿折磨自己,一味把头埋得低低的,恨不得变成一条虫,钻进苹果里。
狄阿鸟却是怕她吞吃自己按人留下的三只苹果,等兄弟们一走,立刻到秦禾面前讨要:“苹果不是玩的,拿来给我吧?!”
秦禾紧张得喘不过气,一不小心把苹果递给了他。
他便转着苹果检查有没有被咬,连声嚷道:“小偷。小偷。”
秦禾愕然抬头,才知道在面前这人眼里,自己的身份不得一只苹果的分量。她感到自己被忽视,格外地难受,眼泪在眼睛里打转。
谢小婉瞪大了眼睛,陡然自后猛踢两脚,叫道:“什么人呀。”
狄阿鸟连连嘀咕这苹果是自己准备给谁谁的,并且飞快地找出第三个苹果,分别给朱汶汶、狄阿孝,连声说:“差点被人偷吃掉。”
秦禾再受不了这种轻视,心口不知被谁剜了一下,“呜”地大哭,比当初挨一巴掌哭得还委屈伤心,指了狄阿鸟就尖叫:“狄阿鸟!”
这声音像是滚在兄弟俩头上的惊雷,狄阿孝的眼睛不由一眯,腰刀差点出鞘。
狄阿鸟却镇定自若,不假思索地问朱汶汶:“她喊什么?!”
秦禾大叫:“狄阿鸟。我非叫父王杀你不可!”
她看着假装茫然的狄阿鸟,突然认不真切,说:“你别装了。我有你的画像。你长得像他,还唱了歌!”
狄阿鸟脑海闪过一张讨厌透顶的少年脸,知道自己在哪儿见过。
他死不认账,一边推阿弟出帐篷,一边佯作吃惊地吆喝:“这女人真奇怪,她竟然有我的画像?!”
一出屋子,他拿掉狄阿孝放在刀柄上的手,笑道:“还有点时间,别浪费,赶快去睡那女人哪?!生米做成熟饭再说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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