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阿鸟笑道:“走了不让人笑话吗?”
苗王大愕然。
路勃勃评价:“这些人笨得很。没意思。”
狄阿鸟得意地告诉他们说:“他们笨,那是遇到我。要利用敌人的弱点,首在摸清了他们的心理。这是在夜里,战场也不是一望到底,人没有得到有效的指挥,就很难拦得住猎物……你们看,他们那么多人都追不上我。”
路勃勃接过话说:“他们你撞我,我撞你,乱得不得了。一看我们在你的掩护下逃,你又叫你的马,还以为你要接近自己的马呢,两个都碰在一起,砰地一声……”
狄阿鸟怕他没完没了,打断问:“现在,他们一定一口气跑到第一个大弯子处截我们的路,对吗?”
路勃勃领悟不透,问:“会吗?”
苗王大只是不放心,说:“有可能。他们人多。咱好汉不吃眼前亏,能逃出去就逃出去,不能给他们硬碰。”
狄阿鸟哼了一声,权为不答,却又连恨带骂地说:“他们用两条腿跑了几百里,甚至更远,本来可以追上我们,靠着人数优势达成目的,肯定不轻易放我们离开。他娘的不缠人,还不叫死士了。老子就让他们缠。再让他们一口气跑几里地,不信再耗不完气力。咱们就等着做猫,玩死这些半死不活的老鼠。”
路勃勃恍然:“我明白了。我们根本不是逃走。”
大路弯曲,人走乱坟,想再次伏击非常容易。三人在马上走了半晌,狄阿鸟就发出了提醒。苗王大从马上下来,弓着腰上,就地找到一个藏在坟后的敌人厮杀。他把腿软的敌人摁歪在坟面上,捅一刀就往黑黑的坟地里跑。改变策略的敌人被惊动,纷纷觉得靠悄无声音埋伏落空,一股脑地出来撵他们。
路勃勃兴奋不已,高声冲叫嚷:“这死士咋跟鸭子一样?”
狄阿鸟用脚提醒了他一下。他立刻跑却得意,含着指头吹几声响哨,舞动长鞭。几匹马嘶乱而走,变成一团团要区分的黑影,迎向敌人。他却一弯腰,从马上消失。敌人也喜欢马,也奈何不了这些烈马,能避则避,根本想不到路勃勃可以利用地理和走动的马匹。路勃勃自是不客气,贼手疾眼地在野地里乱闯,时而吊在马肚子上放冷箭,时而奔跑一阵换个马肚子,时而在黑洼里藏半晌。
恨红眼了的敌人只看到马而不见他的人,不大功夫就被暗算怕了。
不知谁喊了句:“分不清人和马!”首领听到了,大声喊给他们知道:“先杀马!”
狄阿鸟正找首领,横里冒出来,模仿他的同伙说:“你们腿疼不?可以以马代步。”
首领一惊,回头,他已扑了上去。
敌首上身微侧,左掌挽起一道圆弧,巧妙地闯过狄阿鸟的刀背,直奔胸口。狄阿鸟若反应过来,自然不怕一只肉手,非挺挺看不可,但骇然之下,一脚踩中敌首腰盘,退了几步。敌首也已歪歪斜斜退出去四五步。很快,两人又几乎同时往上抢攻。狄阿鸟依然以刚才的砍势砍,敌首长剑三尺,过长,也依然用刚才的掌法打。眼看这一掌要打在狄阿鸟的胸口,狄阿鸟用弯刀一拧,使刀背的勾刃别了手腕,剐得骨头直响。敌首闷哼一声,并不呼喊,只捧着喷血的手飞退。
狄阿鸟追到。敌首的剑却在退却中刺到,章法半点不乱。
狄阿鸟佩服到了极点,却绝不让他说走就走,立刻偏了一步,朝那人身后看,一动不动地等着。
敌首大惊,想也不想向背后回刃。
这下,狄阿鸟不许他再跑,赶上戳了一刀。
那墨首却依然没有丧失活动能力,连滚带爬地翻过几档坟。
两敌来救敌首,拦在七八步外扎出合击姿态。见一人踩了对方的铜棍,似乎想从空中撞到,狄阿鸟猛吃了一惊。但他旋即抓住了时机,飞快地赶上,在羚羊甩头下击前的时机,砍中羚羊的脖子。手持铜棍的那个是要等同伴向前翻滚后,从下往上挑,随后直冲跟前,用铜棍点击,不料狄阿鸟杀他同伴时,也踩在他手掌下的铜棍。他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被铜棍抵实腰,气都喘不过来地蹲了下去。
大半个时辰一晃而过,惨叫和喝斗此起彼伏。
受了伤的墨首胆战心惊,捂着伤口换了几个坟头,不料刚一躺下,狄阿鸟就寻到了他,对背卧在坟上,问:“大哥。你是哪里人?”
墨首立刻爬起来,几滚不见人影。
狄阿鸟只好斜眼看看,冲一个突然扔照明弹的死士咧嘴一笑,问:“知道他跑哪了不?”
死士哪有这个心情,大喝一声,扑到跟前。
狄阿鸟则领着他跑,找他首领。
接连翻了十来个土堆,狄阿鸟把追兵的兵器别掉,摁他倒地,向一个不起眼的坟后问:“大哥。你在不?你就不替手下想想吗?”
坟后惊起一声。
狄阿鸟身下的俘虏几乎忘了挣扎,问:“掌香大哥。你咋真躲在这呢?”墨首用剧烈的喘息声回答:“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,誓要你的狗命。博格乃猪狗之流,禽兽之身,亡命寄身于我天国,受报而反噬,白眼狼贼。天下人皆知他残暴不仁,多行不义……”狄阿鸟身下的死士侧着耳朵,眼睛中酝酿出斗志,他激动、暴躁,突然像野兽一样声嘶力竭地嚎叫,满脸通红地挣扎,往下大声附和:“他夺人妻子,强奸无辜少女,和吕经这个败类连成一气,盗取民脂万千……”
狄阿鸟傻然,恼怒地问:“谁说的?”
两人又混成一气:“天下有此恶贼,不除不快。我等誓杀此贼……”
墨首反说他:“我们杀你不成,反被你所杀,怨不得谁。可你以为,你这就躲过我们墨门死士的追杀吗?告诉你,若你在三天前被伏击,则必死无疑。”
狄阿鸟对这个不感兴趣,随手打昏那个墨士,咬牙切齿地吼:“我有那么恶吗,名誉全被你们毁了。你们再这样造谣,老子也派兵追杀你们这些王八羔子。”
墨首似曾听到万分好笑的事,*了几口气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难道你没有从你干老子那儿知道‘罄竹难书’之术?”
狄阿鸟也大义凛然地说:“我是我,他是他。他和你们墨门之间的渊源关我什么事?你们的人劝我起兵造反,我不杀你们的人就清白不了。杀也杀了,仇也结了,报仇归报仇,哪有骂人的道理?今天,我放你们走,传个话,再对老子‘罄竹难书’,老子就领兵追杀你们。”
墨首轻轻一哼,说:“你升官发财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今天呢?”
狄阿鸟察觉到三、五敌人先后潜来,警惕地起身,退了十余步,冷冷地一叹,说:“升官发财有什么不对?难道像你们一样唯恐天下不乱?”
墨首说:“我们墨士解救苍生痛苦,担负天下兴亡的责任,怎么叫唯恐天下不乱?有些人什么也不做,却高高在上;有些人什么好吃什么,养得肥头大耳;有些人收刮民脂民膏能挖地三尺,遇到敌国外患便远遁三千里外……你再看看天下的百姓呢,养活着他们,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他们不该过上好日子吗?倘若这个世界不再打仗,不再有啃噬百姓血肉的蛀虫,不再让那些战场上杀人万千的将军得意,人人的土地都一样大小,都简朴不求奢侈……”
他神采激昂地站起来,竟一步一步走向狄阿鸟。
狄阿鸟正想憧憬地问一问,突然醒悟到两人的立场,便淡淡地问他:“你信吗?”
墨首愕然,旋即低下头。道义上站不住脚了,他也没有话再说,只轻轻把手竖了起来,在他身后,四个大汉齐齐站起,大叫:“大哥!”
墨首剧烈地咳嗽,用恢复了低沉的声音告诉狄阿鸟:“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手,你若从他们手里逃生,再讲你的道理不迟。”
狄阿鸟见他们突然聚拢,扎了腾出手收拾自己一个的样子,深怕苗王大和路勃勃遇险,不禁张目四望。
突然,他看到路勃勃从一匹马的肚子下钻出来,站在不远的坟丘上甩出绳套,不禁哈哈大笑。路勃勃套中一个大汉的脖子,使劲一刺马,让马拉着绳子的一头奔到黑暗地里。那大汉从被套中,到路勃勃人为地收紧只在一刹那,没有及时回身,被拽倒在地。
同伴们纷纷抢解他,反倒忘了安危。
狄阿鸟只好代为提醒说:“小心。”
受伤的墨首急忙把视线从自己人身上移开,望到又持弓待发的路勃勃,不禁一阵摇晃,差点倒地。
路勃勃的弦响,一个一心抢同伴的墨士中箭倒地,另外两个悚然放手,任被套索扯去的同伴惨叫着跃过坟包消失不见。立刻,回过神的墨首也被两名手下一人架一条胳膊,慌不择路的挟带逃跑。
“咦,死士也逃跑么?”狄阿鸟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两步,发泄一样大吼:“你们得回去传到话,别再罄竹难书地诽谤我啦。要是再让我有老婆跑不见,老子一定血洗你们的老窝。”
他蹦来跳去地大骂一阵,似乎那几个逃走的人都是李思晴的同伙。
敌人抛下十来具尸体,一阵风声鹤唳般地逃走,全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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