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布注意到了刘琦的动作,哂道:“瞧这位刘兄弟,也是有一身不弱的功夫,可还远及不上吕某人,就不必多做挣扎了。”说完摊开双手,像是示意自己还不打算动手。
刘琦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,尴尬一笑,将手从怀中伸出,又坐到吕布面前,道:“不瞒吕将军,我二人来此,正是奉了董公之命,来邀请将军的。外面的赤兔宝马,也是董公送于将军的。”
听到“宝马”二字,吕布眼中微微露出感激之色,但只是一闪而过,又寒声道:“董卓把持朝政,独断专行,迟早会祸国殃民,若我去投他,岂不是助纣为虐?”
刘琦嘿然一笑,摇头道:“祸国殃民只是猜测之词,怎能当真?再说,当今天下有实力力稳定朝局的,非董公莫属。如果将军再执意要斗下去,顶多是个两败俱伤,倒不如随了董大人,可享尽高官厚禄、荣华富贵。”
“你要我吕布投降?”吕布的语气有些不满。
“不。”刘琦一口否认,“在下刚才说过了,是奉命来邀请吕将军的,并非要将军投降。其实,把话说开了,若将军以后发现董公不是您所需要的明主,到时再离开也不迟呀!”
吕布眼中神色变的复杂,显是内心在做极为剧烈的斗争;李肃则是一脸的惊诧,不敢相信刘琦会竟说出这么一番可谓是不敬的话来。
刘琦见吕布许久不发一言,又火上添油,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,打开封口,横置在桌面上,只见大大小小的金珠纷纷由内滚出,中间还混杂着珍珠、玛瑙、翡翠等物,互相碰撞击荡着,发出悦耳的“叮咚”声。刘琦相信,这招一出由不得吕布不动心,当他自己从李儒手上接过这包财物时,也不禁起了据为己有的念头,更别说吕布这出身寒微的草莽之士。
果然,吕布面现贪婪,伸手朝桌上一把抓去,刘琦却早有防备,出手如电,掌缘直切吕布的手腕。二手相交,吕布虽是突然遭袭,但也应变神速,硬碰硬接了一击后,抽手后退,人也清醒过来,两眼愤恨地盯着刘琦。
刘琦毫不畏惧,回视吕布,无半分退缩,冷静道:“吕将军不必着急,只要您一句话,不止是桌上这些,董公在洛阳城中预备了更多珍宝,到时可任由将军取舍。”说话时神态自若,可双手却在身后揉撮不停。刚才他突施偷袭,吕布又是毫无防范,在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形下,依然被震得手臂发麻,可见至少在气力上输吕布不止一筹,不禁心下骇然。
吕布双目低垂,沉思了半晌,忽的右手重重拍在桌面上,震得金珠都滚落在地,又爆出一声大笑,道:“好!董大人如此仁义,实在令人佩服。在下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,这就随二位去投效董公。”
刘琦和李肃对望一眼,均松了口气,这下回去后脑袋是保住了。
李肃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,阻住正要出帐的吕布,低声道:“贤弟,董大人要的可不止是你啊!”
吕布尚未有所反应,刘琦已先忍不住问道:“李兄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他不明白此时大事已成,李肃还干嘛还要多生事端。
吕布仔细打量着眼前二人,想看看他们还在演什么戏,冷冷道:“李兄,有话直说,不必遮遮掩掩。兄弟我是个粗人,听不明白!”
李肃得意地一笑:“贤弟,董大人要的不止你一个,还要整个的并州军。尤其是丁建阳,更是不能放过。贤弟,对你来说,这不难办到吧?”言下之意,就是要吕布杀了丁原,夺取并州军的军权。
刘琦怒道:“李兄,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。只要吕将军投诚,并州军已无胜算,只有退回并州一途,董公已然赢了。大家都是大汉臣子,何必如此赶尽杀绝?”
李肃正色道:“刘兄弟,先前的事上你已立下大功,回去后兄弟自会向董大人禀明,奖赏是少不了的。余下的事,则是兄弟我的差事,你不必多加理会。不过,可以跟你明言,这是董公的密令,并非我擅做主张。”
刘琦心中涌起一种被出卖的愤怒,自始至终,董卓都没有信任过他,都只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。不仅如此,他也第一次见到了权力斗争的无情,政治角逐的残酷,不死不休,即使是父子(吕布与丁原)之间,也不例外。
吕布并没有像刘琦般大惊小怪,轻笑道:“在下自会给董公一个满意的答复。还请二位在这多休息半天,之后再一起去见董大人。”说完,掀开帘幕,离开了。
刘琦心里一阵不舒服,他对吕布的改旗易帜并不反感,但对他如此冷酷的杀伐决断不能接受,他发现了吕布身上,一个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的性格——狠辣无义。
李肃见刘琦半天不吭一声,不禁对他的幼稚感到可笑,劝道:“刘兄弟,不用感到过意不去,现实如此,你我无法强求。若让丁原生离此处,那以后定然不会安稳。斩草除根,才是万全之策。”
刘琦苦笑道:“不想只因我这小军官的几句话,一个州刺史就没了性命。丁原死得也够冤的。”
李肃哂道:“他能怪谁?要怪,就怪他没把吕布这条狗养熟吧!”
刘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,不由的笑出声来。
一晚无事,刘琦和李肃睡的却不安稳,既怕吕布突然背诺反水,杀了二人前去领功;又怕丁原发现他们的图谋,带兵来剿杀。直到第二日清晨,吕布带着丁原的首级前来,才放下了心。此时的并州军,已散了一大半了。
在回洛阳的路上,刘琦不住的观察吕布,挂在赤兔马颈上的,装裹着丁原头颅的布袋仍渗着血,可吕布的眼中却无一丝悲情。刘琦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是应该佩服吕布的镇静自若,还是唾弃他的冷酷无情。
“刘兄弟似乎对在下很感兴趣?”吕布突然发问,显是留意到了刘琦的目光。
“哦!小弟只是敬佩吕将军的杀伐果决。”刘琦的话中带着一丝嘲讽。
“哼!这不就是你们希望在下做的吗?”
刘琦微微感到有些羞怒,辩解道:“我来见吕将军的目的,只是为你一个人,根本就无意要取丁刺史的性命!”
吕布不再多作争论,只是淡淡看了刘琦一眼,似乎带着些不屑。
刘琦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愤怒,自己竟会被这么一个弑父的小人给鄙视了,更可恨的是自己还找不到有力的借口去驳斥他。
“刘将军经历过下等贫民的生活吗?”吕布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什么?”刘琦没弄明白吕布话中的意思。
“你可知道吕某以前是如何过活的吗?”吕布的话语给人悲凉的感觉,“边塞之地,穷困贫瘠,在那里没人帮得了你。吕某出生之处,胡汉混杂,民风彪悍,强者称王。只有靠自己的勇力,才能活下去。没人会帮你,因为自己都没好日子过。”
“吕某凭着一身武艺,打出了名声,才被丁建阳招入府中。名义上是他的义子,实际只是个奴仆,就连为他洗脚的粗活我也干过!”吕布恼怒起来,“丁建阳得到吕某的武勇太过容易,容易到他毫不珍惜。董仲颖则不同,他知道吕某的厉害,害怕吕某的武勇,只有这样,他才会真正重用于我!”仲颖是董卓的表字。
最后,吕布总结般的向刘琦陈述:“我不像你,一出生便有了一切,有后台,有背景。我的一切,只有靠自己夺来。”
刘琦并未像吕布所预料的那样会一脸羞愧,只是稍显震惊,后又转为平淡:“吕将军当真以为这世上,就你一人是凭真本事吃饭吗?我是没过过苦日子,可我如今的一切,都是靠自己的脑子以至于性命换来的。”
他终于发现了吕布身上致命的缺点,即过于骄傲了。幼时的生活,使吕布过分崇尚个人的力量,不把别人放在眼力。或者说,将其他人,都当作他成功的踏脚石。
洛阳城已近在眼前。
大帐之外,董卓早已得到消息,领着诸将等候着。
吕布跃身下马,也不等待刘琦与李肃,提着丁原的人头,当先一人走入阵中,直来到董卓面前,下跪道:“吕布见过董大人!”
董卓大喜:“哈哈哈哈……今日大喜直事,莫过于奉先来投啊!”
吕布脸上一副恭敬模样:“如若大人不嫌弃,吕布愿意拜大人为义父,自此鞍前马后,不敢有丝毫违背。”
此言一出,除了先前听过吕布一番言论的刘琦外,无不露出鄙视的神情。可正跪着的当事人似乎毫不知情,脸上不见半分尴尬。
董卓却高兴的很:“好!奉先,本将封你为骑都尉、中郎将、都亭侯,明日带上一千甲士,随我上朝。”
“孩儿遵命!”
刘琦突然感到一阵心悸,自己好象犯了个大错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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