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贰拾】
尔康昂然地站着,目送他们的身影,越奔越小,越奔越小,越奔越小……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,他的唇边,不禁浮起了微笑。晴儿,当初辜负美人心,今天,还你一份侠士情!
箫剑和晴儿,草草地休息了一下,不敢久留,又继续赶路。
马蹄飞踹,狂奔天涯,他们不断地策马疾驰。马儿越过荒野,越过草原,越过小溪,越过无数的小村庄……晴儿靠在箫剑怀里,神态越来越疲惫。
“累了吗?要不要下马休息?”箫剑问。
“不累不累,我们一路都在休息,还是赶路比较好!”晴儿急忙说。
“我们再赶三十里路,就可以到一个地方,名叫承恩寺,承恩寺是个小镇,并不是一座庙。到了那儿,我们就可以找一家客栈,吃点热汤热菜,好好地休息一下。”箫剑说着,想着他给尔康的诗,不知道尔康了解了没有?
晴儿点头,一阵风吹来,她咳嗽起来。
“你的咳嗽一直没好,我不能带着你这样没日没夜地跑!你受不了!”
“我没事,别管我,我很好……为了我,已经耽误好多时间,我觉得我们都没有跑多远。”
两人说着,马儿跑进了一片树林。箫剑环顾四周,树林非常幽静,地上绿草如茵,是个休憩的好地方。就在一棵树下,勒住了马。他翻身下马,再抱下晴儿,觉得晴儿的手异常冰冷。心里掠过一阵心痛和着急,自己浪迹天涯已久,风吹日晒,都是常事。晴儿一向娇生惯养,再折腾下去,非生病不可。
“这个树林很好,可以避风。你在这儿等一等,那边有一条小溪,我去提一点水,再去找些干树枝,起一个火,烧点热汤给你喝。从这儿到承恩寺,一路都是荒凉的山路,起码还要走两个时辰,也需要吃点东西!补充体力!我马上就来!”
箫剑从马背上的行囊中,取出水壶,飞奔到溪边去提水。晴儿赶紧把行囊中的毯子拿出来,铺在地上,再把锅子准备好,以便煮汤。
箫剑没想到小溪那么远,奔着奔着,有些不放心,突然收住脚步,侧耳倾听。只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,他不禁神色大变。
晴儿正忙着布置休息的环境,忽然,身边的马儿一声长嘶。她一惊抬头,只见几个武士,不知从何处飞蹿而出。其中一个武功高强,快如电,疾如风,飞快地扑了过来。她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人,已经被一把抓住,她大喊了一声“箫剑”,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,那个武士把她扛在肩上,撒腿就跑。晴儿拼命挣扎,大叫:“箫剑……箫剑……”
箫剑听到喊声,手里的水壶落地,他飞身而起,三下两下,蹿进了树林,纵身一跃,落在那个武士面前,大喝:“放下!你敢碰晴儿,我要你的命!”
“箫大侠!看剑!”
忽然有人一剑刺向箫剑,他急忙应战,抬头一看,四面八方都是武士,对他围攻而来。他只得和那群武士大打起来。一边打,一边心急如焚地看着晴儿,只见那个武士扛着晴儿,头也不回,奔出了树林。他又惊又悔,怎么会这么糊涂,让晴儿一个人落单?他不敢恋战,剑和箫齐出,左右开弓,连踢带踹,锐不可当。一阵乒乒乓乓,打得武士们节节后退。
箫剑抓住空隙,一个飞身上了树梢。从树梢上看过去,晴儿在那个武士的肩上拼死挣扎,手舞足蹈,惨烈地喊着:“箫剑……箫剑……赶快来救我啊……”她捶着武士,“放开我!求求你……”
箫剑从树梢一跃,落在马背上,一拉马缰,马儿狂奔。转眼间奔出树林,追上了那个武士。他从马背上飞身扑向武士,像只大老鹰一般。那个武士听到耳边风声,已然看到眼前人影,大惊失色之下,把晴儿往地上抛去。
箫剑生怕晴儿有闪失,顾不得武士,飞蹿过去接晴儿。还好接了一个正着,晴儿倒在他怀里,吓得脸色苍白,眼中泪痕闪闪,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。
箫剑一个翻身,跳起身子,把晴儿紧紧拥住。抬头一看,已经被四面八方的武士团团围住。在这些武士的身后,还有一队马队,层层包围。杭州的李大人,就骑在一匹马上,对着箫剑喊话:“箫大侠!咱们不要动武了,您武功再好,也斗不过这么多人!还是投降,跟我们回去见皇上吧!”
箫剑拥着晴儿,看看眼下形势,知道插翅难飞,就仰首大笑起来:“哈哈!我们两个,居然劳动这么多高手,也算三生有幸了!好吧!看样子,我们是走不掉了!”箫剑笑容一收,疾言厉色地瞪着李大人,“但是,晴格格好歹是个格格,谁要是再碰她一根寒毛,我就告诉皇上,你们对格格无礼!到时候,你们全部的脑袋都不够砍!”
众武士面面相觑,确实有所顾忌。
箫剑看看晴儿,问:“你怎样?能走吗?”说着拥着晴儿,走向那匹马。
众武士亦步亦趋,全部跟着二人移动。
箫剑对武士们说:“反正我逃不掉了,我跟你们回去见皇上!我带晴格格骑马,你们护送就好!”
箫剑说着,把晴儿送上马背,在晴儿耳边飞快地说:“你抱紧马脖子,快跑!我马上追来!”
箫剑说完,猛然一拍马屁股。晴儿大惊,赶紧抱住马脖子。马儿像箭一般飞奔而去。箫剑一阵旋风般扫向众武士,给马儿开路,武士们急忙应战,各种武器全部出手,围攻箫剑,竟然被箫剑杀出一条血路,马儿冲出重围,奔向大路。
“快去追马!”李大人急呼。
一队马队,追着晴儿而去。
箫剑身陷重围,打得天翻地覆,日月无光。心里记挂晴儿,越打越急,不住回头察看。这样一分心,难免疏忽,何况寡不敌众。忽然间,有一剑划过他的左手臂,当下衣袖破裂,鲜血四溅。李大人急喊:
“不要伤他性命!”
箫剑打得眼睛都红了,大叫:“伤我性命,也没那么容易!”
众武士缠住箫剑,打得密不透风,箫剑无法突围,衣袖早已被鲜血染红。一声马嘶,箫剑回头,发现晴儿的马,已经被骑马的武士们带回来了。
晴儿看到箫剑在浴血苦战,肝胆俱裂,激动地大喊:“箫剑!我们认输吧!皇上不会要我们的命,不要打了!”
晴儿说着,从马背上滚落于地,哭着向箫剑爬来。
箫剑边打边喊:“不要过来!当心刀剑……”
“可是,你受伤了,你在流血呀……”
箫剑奋力苦战,着急地嚷着:“晴儿!退后……不要过来……”
武士们不敢伤两人性命,不住缩小范围,箫剑一面打,鲜血一面飞溅,越打越吃力。就在这狼狈的时刻,忽然前面烟尘滚滚,有一匹黑色快马,疾奔而来。马上,传来尔康的声音:“李大人!皇上有旨……皇上有旨……”
李大人放眼看去,尔康骑在马背上,手里高举着乾隆的金牌令箭赶到。
“李大人手下留情!皇阿玛金牌令箭到!”尔康喊着。
李大人赶紧示意大家不要再打,武士们全部放下兵器,停止打斗,惊看尔康。
尔康勒住马,高举金牌,气势凛然地说:“皇阿玛有令,见到金牌令箭,就如见到皇上!”
李大人眼看金牌在前,一跪落地。
所有的武士,武器乒乒乓乓掉落地,全部跪下。
晴儿愕然地坐在地上,惊看着。箫剑握住受伤的手臂,也惊看着。
尔康下马,手里仍然高举着金牌令箭,走向李大人:“李大人!皇阿玛有令,让箫大侠和晴格格自由离开!追捕行动停止!”
“额驸!这是真的吗?”李大人狐疑不止。
尔康眉头一皱,语气铿然,掷地有声:“我敢拿皇上的金牌令箭开玩笑吗?我也只有一个脑袋!如果李大人不信,尽管捉拿箫剑和晴格格吧!”指着众武士,“谁敢违抗圣旨,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罪!难道这金牌是假的吗?你们看看清楚!”
李大人见尔康如此义正词严,吓得惶恐不已,赶紧答道:“卑职不敢!卑职遵旨!”
尔康这才看箫剑,两人目光一接。
“箫剑!皇阿玛说,晴儿交给你了!从此,天涯海角随你去!”尔康拍了拍骑来的那匹快马,“这匹马,脚程很快,你和晴儿骑去吧!”再一抱拳,“咱们后会有期!”
箫剑有些犹豫,看着尔康。
“尔康……你……”
尔康大声一吼:“还不快去!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?你给小燕子的留言,大家都看了!小燕子要我带话给你,会听你的话,‘大事小事,理该退让绝不出头’!你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,快走吧!”
箫剑不再犹豫,奔去扶起晴儿。晴儿惊魂未定,惶恐地注视着尔康:“尔康……如果你会为我们……”
尔康怒声打断:“你们还不走?难道也要抗旨吗?快走!”
箫剑抱着晴儿,两人飞身上马。箫剑大喊着:“尔康!后……会……有……期!”
箫剑一拉马缰,马儿昂首长嘶,撒开四蹄,带着两人飞驰而去了。
尔康昂然地站着,目送他们的身影,越奔越小,越奔越小,越奔越小……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,他的唇边,不禁浮起了微笑。晴儿,当初辜负美人心,今天,还你一份侠士情!他回身,跃上箫剑那匹马,他该回去,面对乾隆了!
尔康跟着李大人,马不停蹄地,赶回了杭州。
没有片刻的耽搁,尔康立刻到了乾隆的龙船上,向乾隆请罪。太后带着知画,匆匆赶到,要了解晴儿的去向。
李大人讷讷地说了经过,呈上那面金牌。乾隆听完经过,真是怒不可遏。把金牌令箭摔在桌上,盯着站在面前的尔康,咬牙切齿地嚷:“你居然用朕的金牌令箭,放走了箫剑和晴儿?尔康!你好大的胆子!难道你忘了,你是朕的驸马,是朕的御前侍卫,你统领着整个御林军!你这简直是叛变,是谋逆!朕可以把你立地斩首!”
尔康垂手而立,一副待罪的样子:“皇阿玛请息怒……”
乾隆厉声打断:“不要叫朕皇阿玛!朕没有你们这样胆大包天的小辈!假传圣旨,放掉人犯”他越说越气,盯着尔康,不可思议地问,“尔康,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?朕白白栽培你,重用你,你让朕太失望了!”
“皇阿玛,儿臣知道错了,特地回来领罪。”尔康惭愧却诚恳地说,“箫剑和晴儿,没有犯罪,没有杀人放火,没有干下任何滔天大罪,他们只是两情相悦,忍不住情奔天涯而已。相爱不是罪过,为了相爱,变成钦犯,儿臣实在不忍……”
乾隆还没说话,太后已经忍无可忍地插口:“皇帝!这件事绝对不能不了了之!什么情奔天涯?宫里自从来了两位民间格格,这个也情奔,那个也情奔,好像情奔是一种美德!含香的事,还在眼前,如果皇帝再放纵他们,只怕整个皇宫里的女子,会全部效法,跑得一个也不剩!”
乾隆听到含香两字,余痛未消,果然怒上加怒,指着尔康大吼:“这一次,朕再也不会放过你,再也不会原谅你!朕要重重地办你……”
就在这时,得到消息的永琪、小燕子和紫薇,气急败坏地冲上船来。侍卫急忙大声通报:“五阿哥到!还珠格格到!紫薇格格到!”
侍卫还没喊完,三人已经飞也似的来到乾隆面前。小燕子手里,居然高举着另外一面金牌令箭,嘴里急喊着:“皇阿玛!我有金牌令箭……不管你要对尔康做什么,我用金牌令箭帮他免罪!请皇阿玛手下留情……”
乾隆看到小燕子的金牌也出现了,真是气得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。
“好哇!又一面金牌!你们真会利用朕的金牌!你们以为有了这两块金牌,你们就可以骑到朕的头顶上去了吗?气死朕了!你们把朕当初给金牌的好意全部辜负了!”他对小燕子一伸手,“把金牌还来!”
小燕子一退,大声地、着急地、振振有词地说:“皇阿玛当初说过,金牌的力量最大,见到金牌就是见到皇阿玛,有免死的特权!我现在不要免死,只要为尔康免罪,已经是折中在用了……”
“你给朕住口!”乾隆大喊,“还折中呢?朕要打死你!”乾隆一边喊着,一边上前,一把抢下了小燕子手里的金牌。
紫薇急忙上前,满眼含泪,在乾隆脚下跪倒,哀声地说:“皇阿玛!请高抬贵手,原谅尔康吧!我不敢再为尔康辩解什么,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。但是,如果尔康定罪,我和小燕子,五阿哥都会痛不欲生。皇阿玛当初亲自到南阳,接我们几个回家,给了我们金牌令箭,就是知道我们是一群性情中人,难免会做性情中事。这些事,又往往会给我们招来杀身之祸,这才用金牌令箭来安我们的心,赦免我们未来可能会犯的错!我们感动得痛哭流涕,才跟着皇阿玛回家。此时此刻,金牌充分发挥了它应有的效果,做了一件性情中事,为什么皇阿玛不赦免我们,不原谅我们呢?”
紫薇神态哀戚诚恳,说得合情合理,乾隆竟被堵得无话可说。
太后一急,挺身而出。
“皇帝!你不要再被他们几个耍得团团转了!这事实在太离谱了!就算皇帝不追究,我也要追究,箫剑拐跑的,是晴儿呀!我身边的晴儿呀!”
乾隆拍桌子大吼:“来人呀!把福尔康押下去,先在杭州大牢里关起来!”
侍卫一拥而入:“喳!奴才遵旨!”
永琪急忙拦住:“慢着!”说着拉着小燕子,双双跪倒在乾隆面前,急促而感性地说,“皇阿玛!两面金牌,还换不回尔康的罪吗?紫薇已经说了,如果尔康定罪,我们几个会痛不欲生的!在痛不欲生的情况下,说不定再犯下更大的错!请皇阿玛不要让旧事重演,逼得我们走投无路!当初集体大逃亡,皇阿玛忘了吗?”
“永琪!”乾隆痛心地喊,“朕一直觉得,你在这几年里,大大进步了,成熟了,懂事了!你的心思,早就该从儿女私情上,转到国家大事上!谁知,你还是这样迷糊!集体大逃亡!哼!自从朕把你们从南阳带回来,你们非但不知感恩,反而处处要挟朕……”
乾隆话没说完,小燕子见怎样说都不行,一时着急,老毛病就犯了,冲口而出:“我知道了!皇阿玛都是为了夏姑娘,皇阿玛失去了夏姑娘,就无法接受晴儿和我哥的情奔。自己得不到的,也不许别人得到……”
小燕子犯了乾隆的大忌,此时千不该万不该,就是不该提到夏盈盈。果然,这一下,乾隆暴跳如雷,大吼:“李大人,孟大人!”
“臣在!”两个大臣赶紧躬身回答,吓得脸色发青。
“立刻把福尔康带去关起来!要加派人手,严防越狱!等到朕回宫的时候,再押解回京问罪!”
“喳!臣遵旨!来人呀!把人犯抓起来!”
几个武功高手入内,就去抓尔康。小燕子伸手摸腰间的鞭子,喊:“尔康!快跑……”
永琪一把扣住小燕子,不许她动弹,沉痛地说:“小燕子!皇阿玛在这儿,老佛爷在这儿,皇阿玛说得对,我们应该成熟了,懂事了!你不许动手!跪好!给皇阿玛磕头,是我们错,请求皇阿玛原谅吧!”
紫薇一急,膝行到乾隆面前,抱住了乾隆的腿,痛哭起来:“皇阿玛……不要关尔康……皇阿玛您是我的爹呀!尔康是我的儿子的爹呀……这样的家庭相残,一定要发生吗?皇阿玛……”
紫薇一哭,小燕子也跟着放声痛哭了,边哭边说:“皇阿玛,您好狠心……”
“皇阿玛!”永琪哀恳接口,“晴儿跟着箫剑,以后会过着幸福的日子,为什么我们不能祝福他们,却要因为他们的幸福,制造我们的不幸呢?”
大家哭的哭,求的求,武士抓着尔康的肩,暂时不动,看着乾隆。
尔康见乾隆脸色铁青,不为所动。喟然长叹,身子一挺说:“紫薇,小燕子,五阿哥!你们不要为我求情了,我放走了箫剑和晴儿,我来坐牢服刑!日子长得很,我总有出狱的一天!紫薇,你要为东儿珍重!”
尔康这样一说,紫薇更是痛哭不已。
小燕子边哭边嚷:“皇阿玛言而无信!给了金牌又收回,我们就是有了金牌撑腰,才会这样做!结果反而被这个金牌陷害了……一国之君可以这样吗?”
乾隆一听,还是他的金牌陷害了他们!更怒,挥手大喊:“带下去!带下去!朕一个字都不要听!”
几个武士拉着尔康下船。紫薇忍不住站起身,跟着追出去。小燕子跳起身,也追出去。于是,永琪也跟着追出去了。转眼间,船舱里跑得一个也不剩。
乾隆被闹得筋疲力尽,心灰意冷地往椅子里一倒,萧索地说:“一趟南巡,弄成这样……朕一点心情都没有了!咱们打道回宫吧!”
太后和知画站在那儿,太后满脸的恼怒和沮丧,知画满脸的震动和愕然。
乾隆的南巡,就这样结束了。第二天一早,大队人马,浩浩荡荡地动身回北京。照样的旗帜飞扬,照样的马蹄杂沓,照样的仪队、卫队、官兵簇拥着马车,照样的百姓夹道欢呼……只是,皇家每一个人的情绪都和来时不一样了。
车队中,有一辆刺目的囚车,是个结实的木栅笼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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