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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拾柒】(2 / 2)

“你不要追着我,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!”

晴儿哀恳地凝视他,眼里装满了深情。

“我知道,你对于做官,恨之入骨。你这么恨这件事,我也不能勉强你!我那天追你的时候,就对你说过,我什么都不在乎了,如果你真的如此痛苦,我就跟你一走了之吧!”箫剑站住了,凝视她,眼里带着痛楚。

“真的吗?你真的愿意跟我四海为家吗?”

“你在哪里,哪里就是我的家!”晴儿义无反顾地说,眼中顿时泪光闪烁,“箫剑,你知道吗?自从上次你差点骑马走掉,我每晚都做噩梦,梦到我在大雨里追你,不停地追你……可是,你骑着马一直跑,都不肯回头,我一路追一路摔跤,最后,你的马还是跑得看不见了……我就哭着从梦里醒来,浑身都是冷汗!”

箫剑听到晴儿这样的告白,想到那天冒着大雨追马的她,想到她抱住他的腿,哭着求他带她走……他看得痴了,情不自禁,握住她的手,哑声地、郑重地说:“晴儿,你看清楚我,我没钱没势,我向往的生活,是无拘无束的流浪生活,你如果跟了我,就要把宫里那种锦衣玉食的日子,彻底抛开,你做得到吗?”

她死死地盯着他,拼命点头。

“我曾经说过,为了你,我愿意抛开心里所有的矛盾,不再挣扎,不再逃避……可是,我失败了!”他歉然而痛楚地说着,“我真的没办法回北京去做官,真的没办法做乾隆的臣子!当皇帝要‘仁’,当臣子要‘忠’,我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当一个心口合一,没有怀疑的忠臣!我只有一条路,带你走!”他深切地看着她,“晴儿,我可以把我心里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吗?”

晴儿被他那悲苦的眼神吓住了,不住地点头:“你有秘密?是!”她心头一跳,神色严肃,“我和你生死与共,你的秘密,就是我的秘密!我一直觉得你有心事……告诉我!”

箫剑环顾见四下无人,就把晴儿拉到树下,低声地、沉重地开了口:“那天,你去祭了我的爹娘,我爹,他的名字不是方淮,他的名字是方之航。二十四年前,他因为一首剃头诗,被乾隆下令斩首!我娘在我爹处死那天,用我们方家祖传的剑,抹了脖子!”

晴儿大震,踉跄一退,睁大了眼睛,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箫剑。

箫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。

于是,箫剑开始述说自己和小燕子的身世,那深藏在他内心的故事。他和乾隆的血海深仇,他对小燕子和永琪的无奈……他的种种种种。他细细地说,晴儿震惊地听,这才了解了许许多多自己从来不了解的事。当箫剑终于说完,晴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在震撼之余,只觉得爱他爱他爱他!这个背负着沉沉重担的男人,这个为了她留在北京,忍受煎熬的男人!她爱他,爱他,爱他!她凝视着他,轻声地喊:

“我这才知道,你身上一直压着多么沉重的担子!我也恍然大悟,你为什么常常要逃走?为什么身上总是带着哀愁。箫剑啊,这么长的日子,你怎么熬过来的?”

箫剑无语,只是深情地看着面前这双痴情的眸子。

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,默默地看着彼此。过了好一会儿,晴儿吸了一口气,下定了决心,她温柔地开了口:“听我说,小燕子和五阿哥已经成了夫妻,皇上有意栽培五阿哥当太子,小燕子将来是会是皇后……这样,你先父的死,阴错阳差,成就了小燕子成为国母,也是一种奇妙的因果。你就……千万不要破坏小燕子的幸福,这个秘密,绝对要咽下去,好不好?”

“我早就想通这一点了,要不然,怎么会允许小燕子和永琪成亲?我要说,早就说了!”

“那么,报仇两个字也就不提了!剩下的事,只是我和你!”晴儿的眼光,变得无比的坚定,“我终于明白你的抗拒,终于明白你的痛苦,我……跟你走!我们不回北京了!”

箫剑震惊地直视着她。

“等到知画来,有人代替我,我们就走!”晴儿继续说,“让我在这几天里,能对老佛爷尽最后的一点孝心。我估计,大概三天以后,我会收拾一些东西,我们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,就从杭州逃走吧!”

箫剑激动地把她的手,紧紧一握,感到无法喘息了。爱上晴儿以来,这是第一次,他觉得眼前乍见光明。

“你决定了吗?”

“我决定了!”晴儿的回答斩钉截铁,毅然决然。

“那么,我们悄悄地走,什么人都不要惊动!要走,就走得干脆!多一个人知道,多一分危险!”

“是!我会在知画来了以后,再找机会跟你计划一切!”

“一言为定吗?”箫剑把她拉进怀中,死死地凝视她。

“一言为定!”晴儿紧张起来,看看四周,“不早了,我们赶快回到船上去吧!”

“回去以后,不要露出任何痕迹来,知道吗?在尔康、永琪、紫薇、小燕子他们面前,也不能透露口风,知道吗?”

“你也是!”晴儿点头。

两人相对注视,眼里都充满了紧张、信赖和义无反顾。一件即将翻天覆地的大事,就在两人这番倾谈下决定了。

在晴儿和箫剑定下逃亡大计时,紫薇和尔康,也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。他们要到翠云阁,去探访那位夏盈盈姑娘。明知这样做,被乾隆知道了,一定会大大震怒。但是,眼看皇后做了这样的牺牲,紫薇就觉得,如果他们都不做什么,对不起皇后,对不起自己,也对不起乾隆。做了,就算没有结果,总是努力过了,可以问心无愧。至于乾隆的震怒,一时之间,也顾不得了。

在翠云阁那曲径通幽的花园里,在繁花如锦的小径上,紫薇和尔康见到了夏盈盈。夏盈盈带着满脸的惊讶,看着来访的两个人。

她睁大眼睛,警备地说:“哇!贵客光临,咱们这翠云阁真是蓬荜生辉!丫头说有客来访,我可怎么都没料到,居然是格格和额驸!”夏盈盈对着庭院外大声喊,“丫头!赶快用最好的金丝银钩茶叶,泡一壶好茶,送到亭子里来!”

丫头们答应着,匆匆跑开。

尔康和紫薇看着夏盈盈,只见她穿着一身飘逸的,鹅黄色的衣裳,站在柳树下面。嫩绿的柳枝,轻拂着她那松松挽起的头发,淡淡的脂粉下,是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庞。她身材纤细,腰肢一握,站在那儿,亭亭玉立,简直像一幅画。她那对乌黑的眸子,黑得发亮,带着一种大无畏的孤傲,直视着他们。那双眼睛,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,平静无波,却莫测高深。两人面对这样的夏盈盈,都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。

“夏姑娘不要忙!我们突然造访,实在冒昧,希望夏姑娘不要见怪!”尔康说。

夏盈盈看着紫薇,率直地问:“你就是夏雨荷的女儿?”

“不错!”紫薇有些惊讶,“你已经听过我娘的故事了?”

“皇上都告诉我了!”盈盈答得坦白,“没想到,那晚一时心血来潮,夜游西湖,居然因为一首曲子,让皇上错爱了!”

“错爱?”紫薇睁大眼睛,“皇阿玛连前世今生的疑惑,也跟你提过吗?”

“是!我一再告诉皇上,我绝对不是夏雨荷,无奈皇上有他的看法和想法,我想,皇上对你娘,是真的不能忘情吧!”

尔康凝视夏盈盈,终于有些了解乾隆对她的迷恋了,他困惑地问:“你确定你和紫薇,不是一家人吗?难怪皇上错爱,你的神韵,和紫薇也有若干相似的地方,都有一股遗世独立,飘然出尘的雅致。”

“额驸夸奖了,我和紫薇格格,哪儿能够相提并论?我可以确定,我和紫薇格格,不可能有任何牵连。”盈盈脸色一正,锐利地看着两人,“我想,格格和额驸到这儿来,不是研究我的长相韵味,是有话要说吧?”

“不错!你知道皇后被送走的事吗?”尔康直接开口了。

“整个杭州城,都在谈论这件事,我怎么可能不知道?”夏盈盈背脊一挺,脸色冰冷,“原来,两位是来兴师问罪的!”

“不是这样,你误会了,”紫薇急忙接话,诚恳地看着盈盈,声音里带着恳求,“我们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都没有!我是来这儿请求你帮忙的!”

夏盈盈看看尔康,看看紫薇。

“请求我帮忙?我能帮什么忙?”

“夏姑娘,”紫薇看着盈盈,“我听皇阿玛说,你是个奇女子,知书达礼,才华横溢!我今天再仔细看你,更对你充满了奇怪的感情。我不知道人类有没有鬼神,有没有超越生死的力量?皇阿玛相信你身上,有我娘的影子,我娘一生,除了等待就是等待,是个苦命的人!我看夏姑娘,眉清目朗,充满自信,比我娘有福气多了!这福气,可能是进入深宫,封为贵妃的命。也可能,是自由自在,生活在山水之中,得到一个神仙美眷的命……总之,你不是我娘,也千万不要做我娘!”

盈盈注意地听着,听到这儿,忍不住冷冷一笑,有力地说:“紫薇格格名不虚传,好口才!兜了一大圈,要我放弃皇上,放弃贵妃的地位,留在杭州的山水之中,等我那个现在还不存在,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神仙美眷!是不是这样?”

紫薇被她这样一堵,一时之间,堵得说不出话来。

尔康急忙往前一步:“夏姑娘不要生气,紫薇的意思是说,皇阿玛对你的感情,有一大部分,是建筑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,这样的感情,不会让你害怕吗?”

“害怕?”盈盈一愣。

“是呀!有一天,皇阿玛会发现,你有你的个性,你有你的思想,完全不是他梦中的那个女人,那时候,你要怎么办?在深宫里,那可是一个呼天不应,叫地不灵的地方!宫里,像皇后这样的女人,比皇后还苦命的女人,不知道有多少!你敢把自己的未来,赌在这样虚幻的缘分里吗?”尔康振振有词。

盈盈挺直背脊,语气铿然地说:“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理由,去分析给你们的皇阿玛听?只要皇上不要我,就算我真是夏雨荷的影子,也没有用!换言之,如果皇上要定了我,你们认为,我有几条命,可以拒绝皇上?一个像我这样的风尘女子,皇上的珍惜,是多大的惊喜,你们明白吗?”她抬眼看紫薇,“你有没有想过,我也很可能像你娘一样,对这位皇上,动了真情!人生,能有几次这样的相遇相知?我应该放弃吗?听说你和额驸,也是冲破很多难关才结合的,当初,有人劝你和他分开吗?你听了吗?”

紫薇震动着,睁大眼睛,看着盈盈。半晌,才点点头说:“我明白了!如果你动了真情,请你……忘记我们来了这一趟,我说什么,大概都没有办法改变你!至于我们为什么不去说服皇阿玛,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,我们已经试过了,也失败了!为了你,皇阿玛和皇后反目,为了你,皇阿玛和老佛爷敌对,至于我们子女,个个都遭殃,我还挨了皇阿玛一个耳光!如果我们能说服皇阿玛,我们就不必来这儿了。

盈盈顿时怒上眉梢了,大声起来:“你们说服不了皇上,就来说服我?因为我地位卑贱,听了你们的话,应该羞愧得无地自容,马上退出这场游戏,是吗?”

紫薇泄气极了,说不下去,瞪着夏盈盈:“算了!到这儿来,不过是我们走投无路下的一条路!现在,我承认我们来错了,对不起!我们告辞了!”

紫薇拉着尔康,向门外走。

夏盈盈大声地喊:“等一下!”

紫薇站住了。

“什么叫走投无路下的一条路?皇上有那么多嫔妃,多一个又怎样?为什么要排斥我?因为我出身风尘?因为我是青楼女子是吗?如果我是名门闺秀,八旗子女,就不一样了?是不是?”

紫薇迎视着夏盈盈锐利的眼光,也挺直背脊,不客气地说:“是!我相信你身不由己,也相信你至今玉洁冰清,但是,天下人不会相信!你跟了任何人,都不会有人去追究你的出身,跟了皇阿玛,你会名满天下。没多久,你就会被天下悠悠之口批评得体无完肤,只怕到了那个时候,你会觉得生不如死!”

紫薇几句坦率的话,如同一盆冰冷的水,对盈盈当头淋下,把她打倒了。她忍着内心的伤痛,冷然地抬高声音:“哦?原来格格处处都在为我着想!”

尔康听到这儿,忍无可忍,往前一迈步,大声地说:“紫薇的分析,字字句句,都是实情!你听得进去也好,听不进去也好,紫薇说的,还不完全,我帮她补全!皇阿玛如果娶了你,姑且不论你出身青楼,你的年龄,也足以做他的孙女儿!南巡,为的是考察民生疾苦,结果,娶了一个年轻的贵妃回去,文武百官和老百姓,要怎样评论皇阿玛?是!我们不止为你着想,我们更为皇阿玛着想!他的名誉和声望,对你而言,都没有丝毫意义吗?他是一国之君呀!他不是默默无闻的小老百姓!他不是可以为了一段感情远走天涯的人,他有责任,有许多无可奈何呀!”

夏盈盈大为受伤,眼中燃烧着火焰,怒视紫薇和尔康。

“我知道了,反正,我配不上一国之君!你们说完没有?说完!就请出去!我们这个青楼,只怕玷污了格格和额驸的名誉,说不定,明天全杭州都知道额驸和格格驾临翠云阁,到时候,大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!”

“你不用威胁我们!”尔康大怒,“我们来这儿,就没有考虑过后果,你现在是皇阿玛的新宠,可以一状告到皇阿玛那儿,我和紫薇都没好日子过!你去告状吧,我们走了!”说着,他拉着紫薇,往花园门口走去。

紫薇和尔康走了几步,紫薇回头,再度凝视着夏盈盈,真心真意地说:“对不起!我们不是来跟你吵架的,闹成这样,完全不是我的本意。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说,如果……你跟定了皇阿玛,你就排除万难,跟皇阿玛回宫吧!千万不要跟他说,等个一年半载再进宫,那样,你就真的变成第二个我娘了!还有我一点也没有轻视你的出身,我在你身上,看到了高贵两个字,即使在皇宫那样的地方,我也很少看到像你这样的女子!我不后悔来这一趟,我更加明白,皇阿玛为什么为你着迷了!其实,你一点也不像我娘,我娘是柔弱的,你是刚强的!”

紫薇说完,跟着尔康离去了。

剩下夏盈盈,震动地伫立着,深邃美丽的眸子,逐渐被泪水浸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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